廣東俗語：「老貓燒鬚」

廣東俗語：「老貓燒鬚」

晚飯時看電視劇，聽到新潮包公以「一隻手掌打不響」來喻事，個人認為此語有點語病，倒不如用「一條鎖匙沒聲響，兩條鎖匙叮噹響」或甚至是「一個人打不成交」來得妥當。　蓋《韓非子‧功名篇》之「一手獨拍，雖疾無聲」只是拍手掌而耳；「一隻手掌打不響」則分分鐘可以是打摑人，好容易被人反唇相譏曰：“一巴掌摑醒不解事的糊塗蟲。” 保證清脆響亮也！　訓誡人不成反被人教訓，可謂「老貓燒鬚」至極。　

廣東俗語「老貓燒鬚」，也和山人之前說過的「扯貓尾」與「生螆貓入眼」一樣，不能從字面去推敲它的含意。「老貓燒鬚」是指老於經驗的人，也有陰溝裡翻船的時候。　然而何以「老貓燒鬚」有老於經驗也失手的意思？　容山人暫且賣個關子，先說一個騙人者反被人騙的「老貓燒鬚」故事作為開場白。本故事取自袁枚著《子不語》中的騙術故事。　　

凡騙術，總離不開利用人的貪念。清代才子袁枚筆下的北門橋銀號故事亦不例外。　話說位於南京北門橋的錢莊，有一天忽然來了一位老人，打算以數粒粹金兌換錢幣，可是卻為了黃金成色的問題和店主計較起來，二人討價還價間，有一狀貌恭謹彬彬有禮的年輕人，走進店來向老人自我介紹，卑稱侄，尊稱老人為老伯，謂他和他的兒子在常州是做生意的同事，因受托要帶家書及三十兩銀子給老伯，本來打算親自送到府上的，不想卻在此地遇上了。說罷將銀子及信件送交給老人，一拱手便告辭而去。

老人接過信件及銀兩後，以老眼昏花，請求店主幫忙替他讀信。店主見老人是客人，讀信乃舉手之勞，亦如言把信讀了起來。信內容不外乎家書一封而已，惟信末的二句“外紋銀十兩，為爺薪水需”，最令老人鼓舞，因為手上的紋銀是兒子給他作生活費的。老人看來捨不得賣金子，隨即要店主改以現成兒子給他的十兩銀兌現錢幣。　錢莊店本來就是做兌換生意的，何況家書說明這十兩銀子是給老人的，橫豎都是買賣一宗，那有不可的道理，於是循交易規矩，以秤核對紋銀的重量計值。　誰知不秤猶可，一秤卻發現銀子共重十一兩零三錢，比其家書上寫的十兩還要多出一兩三錢。店主暗忖，或許他兒子忙中有錯，誤以十一兩零三錢當作十兩發寄。繼而偷眼看這老人土頭土腦，根本沒有和他核實紋銀的重量，大可混水摸魚，十一兩三錢當十兩兌換，好利錢啊！貪念油然而生，遂將錯就錯，即以九千錢兌換了老人的十一兩三錢銀。按當時之市值價，十兩銀可兌現九千錢也。

老人離去後，在旁目睹交易的一位人客對店主說，這名老翁是他的鄰居，經常以假銀騙人的，我見他來換錢已暗暗替你擔心，只是礙於他在場，不好明言而耳，看來受騙了。店主大驚，忙切開銀子一看，果然是包著銀衣的鉛塊，為了要追回老人騙去的金錢，便求此人帶他去找他，並答應以三金作為酬勞，這客人聲言只負帶幫他找他，人見即行，不便直接參與其中。　

此人果然領著店主在漢西門外的酒肆內找到了老人。原來這老人拿到錢並沒有回家，正與眾人在酒館內飲酒呢。店主眼見還錢有望，大喜，一個箭步衝前執著老人，一面掄拳就打，一面指責老人以假銀騙了他九千錢，一時惹起旁人的注目。老人見圍攏的人漸多，不驚反笑，轉而向眾人伸辯道，他剛才向這店主兌換的十兩銀子是他兒子托人寄給他的，有家書為證。店主手上拿著的假銀看來比十兩還要多，怎會是他剛才兌換的十兩銀呢？顯然這人想以假銀欺詐我。　擾攘間，有人向酒肆借秤來求證，結果當然是十一兩三錢而不是十兩的了。事實勝於雄辯，任誰也不會相信銀號主人是受害者。銀號主人是專業人士，買賣交收那有不上秤的道理，既然要稱，那會不知十一兩銀三錢比十兩重得多的道理？　店主因貪得貧，至此百詞莫辯，反被眾人轟了出門，落得個「老貓燒鬚」怏怏而回。　　原文見《子不語‧袁枚》：『騙術之巧者，愈出愈奇。金陵有老翁持數金至北門橋錢店易錢，故意較論銀色，嘵嘵不休。……翁笑曰：“此非我銀。我止十兩，故得錢九千。今此假銀似不止十兩者，非我原銀，乃店主來騙我耳。”酒肆人為持戥稱之，果十一兩零三錢。眾大怒，責店主，店主不能對。群起毆之。店主一念之貪，中老翁計，懊恨而歸。』

故事說完，言歸正傳，山人開始解說「老貓燒鬚」的謎團。仍是老說話，「老貓燒鬚」是不能從字面的含義去理解的，因為它根本和貓扯不上半點關係。　

山人認為「老貓燒鬚」是由《中國諺語大全》中的一個諺語「老馬識路數──老人通世故」衍生出來的。「老馬識路數」有“識途老馬”的意思。「老馬識路數」的相反語，便是「老馬失路數」。　

「老馬失路數」有“失途老馬”的意思。試想想，識途老馬也會迷路，豈不就說明，縱然是老經驗的人，有時也會失手的意思嗎？

再者，「老馬失路數」的諧音就是「老貓燒老鬚」。大抵後人以‘老貓燒老鬚’太累贅，太多‘老’了。索性把‘老鬚’的‘老’字省掉，遂變成了今日的「老貓燒鬚」。　可是如此一來，經過省字後的「老貓燒鬚」，無論在語音及文義上，都變得模糊不可辨認了。

語云：“多做事少說話”半點不錯。

香港的菲律賓人質事件苦主等了三年，日前向香港特首查問與菲律賓政府交涉的情況？特首卻說，“過去三年已經向他們談了23次……。”

台灣的馬英九總統，就菲律賓海岸防衛隊槍殺台灣漁民事件，經過三個月斡旋，便取得菲律賓政府的道歉和賠償了。

特區政府三年做不成的工作，台灣政府三個月便做成了。唉！聽來似「一隻手掌打不響」；看來就像「老貓燒鬚」了。

26/08/20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