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東俗語：「跪地餼豬乸，睇錢分上」

廣東俗語：「跪地餼豬乸，睇錢分上」

廣東俗語「跪地餼豬乸，睇錢分上」的意思是說，縱使心裡極不情願，但為了賺錢，就算跪在地上餵豬乸，也在所不計了。最接近本俗語的意思有成語“人在屋簷下，不得不低頭”。

「跪地餼豬乸，睇錢分上」的意思明白淺易，驟然看來似無深究之必要，其實內裡大有文章也。　何以是餵豬乸而不是餵豬公（粵語以‘餵’為‘餼’）？　餵豬毋須跪地，何以指明要「跪地」餵豬？　又飼養其他家畜也可以賣錢啊，何必一定是「跪地餼豬乸」才與錢銀扯有關呢？　山人認為上述的問題都有合理的答案的。

首先解答餵豬乸的原因。餵豬乸符合經濟原則，因成年豬隻的體型足有小牛一般大小，而豬公的體形比豬乸更大，體積與食量成正比，豬公的食量可想而知。更重要的是，凡用作繁殖用的成年豬隻，肉質腥而肕，已無食用價值，俗云豬乸肉是也。大豬公亦如是，除了配種，一無是處。　養豬乸的目是繁殖豬仔，俗嘲女人多生養為豬乸，即此意。小豬仔既可賣與別人，又可自家作肉用豬豢養，養肉用豬不必養至完全成長便可出售，收成期不太長和價錢高是優點（從前小孩子的儲錢罌以泥塑成豬仔模樣，即有養豬之義）。

順便一談墨市的豬肉，不知何故，這裡的豬肉經常帶尿味，故山人只敢向相熟的店舖購買。有人認為這是買著豬公仔肉的緣故，山人則懷疑是本地沒有閹豬仔的概念才是毛病的癥結。這是吃豬肉的題外話，與本文談養豬無關。

由於豬農不養豬公，於是衍生了專門出租豬公配種的行業。想來可笑，我們男人花錢去嫖妓，豬公則靠嫖豬乸養人一家。豬公配種行業可追溯至春秋時代，歷史十分悠久。

據《左傳》記載，定公十四年的秋天，齊國及宋國在洮地舉行了一個類似今日G20國的高峰會議，衛國亦應邀派太子蒯聵參加，蒯聵回程時卻在宋國的邊境聽到有人以唱歌揶揄他道：“既定爾婁豬，盍歸吾艾豭。”‘婁豬’是豬乸；‘艾豭’是豬公。歌詞的意思說：“你哋衛國隻豬乸，種都打咗喇，好快啲還返隻豬公畀我哋！” 蒯聵自然明白豬乸是指他的母親南子，豬公是指當時宋國的美男子宋朝。　

原來衛靈公夫人南子與宋朝有私情，衛靈公居然若無其事，還替南子召宋朝到衛國來讓二人相會。衛靈公不在乎做龜公，並不表示做兒子的不介意做龜仔，蒯聵覺得這是奇恥大辱，於是和他的近臣戲陽速商量，打算回國後把南子殺掉雪恨。剌殺行動卻因戲陽速臨時悔約而失敗，蒯聵匆忙逃往國外。戲陽速事後自辯說：“太子殺母親是無道的行為，我若依了他，我便要負上殺害太子母親的罪名了。我當日答允他殺南子是權宜之計，因為不如此便會即時被他殺人滅口了。諺語有云：『民保於信』（國家是靠信守來管治的），故此我選擇了信義。” 這便是史書有名的‘婁豬艾豭’配種故事。　由此可知豬公出租配種的行業，早在春秋時已經存在了。　　《左傳‧定公十四年》原文：『秋，齊侯、宋公會于洮，范氏故也。衛侯為夫人南子召宋朝。會于洮，大子蒯聵獻盂于齊，過宋野。野人歌之曰：「既定爾婁豬，盍歸吾艾豭。」大子羞之，……諺曰：『民保於信』，吾以信義也。』　　

何以本俗語指明「跪地」呢？　這裡的「跪地」，並非真的像古人跪在地上孝順父母也。凡參觀過養豬場的人都知道，豬欄的氣味並不好受，絕無必要貪豬「香」，多此一舉「跪地」餵豬吧。　所謂「跪地」，其實是“溷地”的音訛。“溷地”即是養豬欄，即今日所謂養豬場。「跪地餼豬乸」才不過是在豬欄內餵飼料給豬乸食而已。　查《康熙》‘溷’字：音‘混’，又穢也。與圂通。《禮記‧少儀》：“君子不食圂腴。”鄭玄注：“《周禮》'圂'作'豢'，謂犬豕之屬食米穀者也。”《禮·旣夕禮》鄭註圂作溷。

最後解答俗語的前句「跪地餼豬乸」與尾句「睇錢分上」的關係？　「跪地餼豬乸，睇錢分上」是屬於古諺體俗語。古諺體的結構，可參看山人的「阿茂整餅，冇嗰樣整嗰樣」，即前句「跪地餼豬乸」是起，尾句「睇錢分上」以諧音切合出所欲言之事。　尾句「睇錢分上」的諧音，即是“踩屎糞上”。蓋豬欄裡面遍地屎穢，要進入豬圈內餵豬，踩著豬屎是無可避免的事。

總而言之，「跪地餼豬乸，睇錢分上」是揉合文學與生活體驗──“溷地餼豬乸，踩屎糞上”的俗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