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東俗語：「執番劑」

廣東俗語：「執番劑」

　　　

廣東人有一句比較曖昧的俗語，謂去嫖妓或找異性慰藉，曰：搵人「執番劑」。　山人年輕時不怕腼腆，好究詰，據說「執番劑」的歇後語是“飲涼茶”。按傳統中醫概念，飲涼茶可降燥火。這裡的「飲涼茶」暗喻找異性慰藉，可降心頭慾火。　此說雖言之成理，山人懷疑「執番劑」或源自北宋蔡京對強淵明說的一句俗語而來。　　

未說這俗語，先介紹蔡京其人。蔡京除了是《宋史》將他列入《奸臣傳》行列中的北宋權相，又是宋代四大書法家蘇、黃、米、蔡的蔡。　蔡京擅長做官，深諳結黨凝聚勢力之道，這從蔡京能在宋徽宗在位期間，四度任相可見一斑。強淵明就是他的黨羽親信。　蔡京任內為了增加稅收，盡更茶鹽鈔法，更另鑄新錢，凡舊鈔皆廢置不用，富商巨賈嘗齎持數十萬緡，一旦化為烏有，甚者至赴水及縊死，結果弄致國家經濟紊亂，民怨沸騰不已。及至宋欽宗即位，蔡京才被貶遠赴嶺南，據說因為沿途民眾拒絕供應食物給他，結果餓死於途中的潭州。《揮塵後錄》云：『初，元長之竄也，道中市食飲之物，皆不肯售，至於辱罵，無所不至。乃嘆曰：‘京失人心，一至於此。’』蔡京至死猶不知他失人心皆因殘民始。如此賊官，不死更待何時？！　

言歸正傳，「執番劑」就是出於下面的故事中。據說有一次，強淵明奉命駐守長安城，按禮要向老大蔡京辭行，蔡京開玩笑說：“老兄今回去飲涼茶喇！” 官場如敵國，爾虞我詐在所不免，蔡京莫明其妙的話，著實讓強淵明狐疑不已，又不敢明問，只好回去向旁人打聽，方才知道長安城中的妓女行動緩慢，舉措優雅，步履婀娜而細碎，一杯茶端到客人面前時，熱茶往往變了涼茶。「吃涼茶」因此成了長安嫖妓的戲謔語。

見《宋稗類鈔》云：『強淵明，字隱季。帥長安，辭蔡太史京，蔡戲云：“公今吃冷茶去也。”強不曉而不敢發。問親戚間有熟知長安風物者，因以此語訪之，乃笑曰：“長安妓女，步武極小，行皆遲緩，故有吃冷茶之戲。”』　　

飲涼茶的習慣，大概源於氣候及生活習慣。嶺南地區因夏天氣候暑熱濕重，故廣東人有飲涼茶的習慣。正宗的涼茶叫廿四味涼茶，是用二十四種草藥煎煮而成，呈墨汁狀的苦味茶。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以前，由於醫療費用昂貴，一般人非不得已，傷風感冒大多到藥材店‘執番劑廿四味茶’回家煎服便算。　香港六七十年代，工業開始起飛，涼茶舖林立，舖內的座位雖然簡陋，亦其門若市，出售的涼茶亦限於甘甜易入口的菊花茶、味苦甘涼的黃老吉茶，及以沙糖泮食，據說有清熱解毒功效的龜靈膏而已。這種味道絕不可口的廣東飲涼茶文化，在喝慣甜品汽水的外國遊客眼中是不能理解的。　　　

俗諺貴含蓄寓意深遠。廣東人到藥材店買藥，稱為「執藥」或「執番劑茶」。然而這裡的「執番劑」，若出自輕薄兒的口中，則又當別論了，這裡的「執番劑」，即有找「涼茶」（女人）來降伏（慾）火明焉。　廣東人這句「執番劑」和蔡京口中的「吃涼茶」，字面意義雖不大相同，內裡的含意則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
現代人的「執番劑」都是些妖精名相。山人不說，“子不語怪力亂神”嘛！　倒是古人「吃涼茶」的一些詩章妙句，可以借來拼湊成山人的《飲涼茶篇》：　

（一）應召：

《憶秦娥》：『香馥馥。樽前有個人如玉。人如玉。翠翹金鳳，內家妝束。嬌羞愛把眉兒蹙。逢人只唱相思曲。相思曲。一聲聲是，怨紅愁綠。』　（酒香幽香，眼前有個人美如玉；人美如玉，盛妝華美宮廷裝束，任人飽餐秀色，含羞眉兒帶蹙。唱情歌曲，人人愛聽情歌曲，句句是怨女癡男愛慾。）

（二）情動：

宋，詹天游《浣溪沙》『淡淡青山兩點春，嬌羞一點口兒櫻。一梭兒玉，一窩雲，白藕香中見西子，玉梅花下遇昭君。不曾真個也銷魂。』（南宋朝駙馬楊震有十位絕麗歌姬，其中以粉兒最美豔。有一天，盡出所有歌姬款待詹天游。一時酒綠燈紅，釧動釵飛，詹天游對粉兒一見傾心，即席作詞表露愛慕之意云：‘淡淡眉毛似遠山，流目送盼雙眸含春；櫻桃一點小嘴帶些兒羞；白玉簪襯盤桓髻；藕白的肌膚散發著醉人幽香，玉梅花般動人的冶豔容貌。依我看，美人如西施、王昭君亦不外如是。對著她，光看已覺神魂顛倒吃不消了。’）　

（三）銷魂：

有窮書生欲狎一妓，乏夜度資，妓以十二時辰詩以難之。因云：『了卻相思一夜情（了和一合成子），解開玉人金鈕扣（鈕除去金便是丑），時值夤夜夕陽收（夤除去夕便是寅），柳腰兒攬在右邊（柳除去右邊的木便是卯），一口紅唇未到口（唇除去口便是辰），口吐舌尖軟軟鈎（口加長一個彎便成巳），這玉杵豈木削就（杵沒有木便成午），向二八佳人直插（二和八在中直插一筆未），呻吟口口吐罷休（呻不要口便成申），壼中酒點滴不留（酒沒有水便成酉），倦來大似干戈後（干戈合併似是戌），恐孩兒非吾所有(孩不要子便是亥)。』

（四）激情過後：

又有一妓以骰子詠：『一片寒微骨，翻成面面心，自從遭點汙，抛擲到如今。』（本是一片賤骨頭，偶然被人雕琢成了骰子，從此被人當作遊戲賭具，一直抛擲到如今。　以骰子自喻出身寒微，被人賣入青樓，從此隨波逐流，任人玩弄。）

（五）送客：

《北夢瑣言》唐江淮間，有名娼徐月英送人詩：『惆悵人間事久違，兩人同去一人歸，生憎平望亭前水，忍照鴛鴦相背飛。』（二人同去一人回的送別感覺最惆悵。最怕看見平望亭前水景，鴛鴦離水而飛，與水中倒影的鴛鴦相背而飛的畫面最難過。）

（六）歸宿：

又金陵徐氏諸公子寵一營妓死，火葬，徐月英弔云：『此娘平生風流，沒亦帶焰。』（愛過，也被愛過。一生際遇如光耀的彗星，似在控訴，不甘寂寞地帶著一抹火焰，劃過長空走過一生。）

09/11/201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