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東俗語：「紮砲」

廣東俗語：「紮砲」

近日本地傳媒報導，中國的父母們因對國產嬰兒奶粉的品質缺乏信心，紛紛轉而選購舶來品供心愛小寶寶飲用，導致供不應求，搶購潮終於蔓延至澳洲，弄到墨市的母親們深為張羅嬰兒奶粉而頭痛不已。“中國人怕了毒奶粉，澳洲孩子要「紮砲」”，或可成了“城門失火，殃及池魚”的現代版真實寫照。　「紮砲」是廣東俗語，即是因為要挨餓，所以必須以勒緊肚皮的方法使覺飽的意思。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為什麼廣東人呼挨餓為「紮砲」？　為了方便說明「紮砲」的來由，山人打算借助南宋人周密的筆記，《癸辛雜識》中關於南宋丞相，趙溫叔的大食故事以說明之。　順帶一提，廣東人泛指小食為“點心”一詞，已見於本故事中的描寫皇帝請趙溫叔吃“點心”的事中。然而這是提外話，與廣東俗語「紮砲」本文無關。

南宋丞相趙溫叔，生得儀表俊偉，體格魁梧，甚得孝宗趙眘歡心。孝宗聽說趙溫叔食量超出常人數倍，很想親自驗證一下。適逢有人送來玉海一個，大可容酒三升，因利乘便，打算利用玉海來試他的酒量。

一天，特地召趙溫叔到便殿請他吃“小點心”。皇帝老子請客，趙溫叔自然不能推辭。趙不但連乾了玉海六七回酒，並且一口氣嚥下供皇帝御用的百枚金拌捧籠炊餅的半數，皇帝知他意猶未足，索性笑著示意他可吃光餘下的炊餅。

趙的食量雖然驚人，後來卻在荊南的地方，被一名兵馬監押比了下去。事由他到了荊南後，有一天閒來無事，想找個人陪他大吃一頓，有人推荐當地的兵馬監押某給他。賓主二人於是自早至晚盡情吃喝，各飲了三十升酒，豬羊肉各五斤，蒸糊五十事，趙溫叔已捧著肚子叫飽了，可是這位監押仍須再多喝十餘升酒方稱足止。　　

天下無不散之筵席，飲飽食醉了就要告辭。兵馬監押才一站起，腰間突砉然一聲爆響，但見其人急急抱著肚子匆匆離開。趙溫叔見狀大驚，認定兵馬監押必是吃得過飽而致腸肚爆裂而死。由於事出突然，兼且予人酒食本出於善意，並非有殺人之心，現在反而害了人性命，心內懊悔不已。　

趙溫叔為此終夜不能眠，打算天一亮便派人前去弔慰。誰知第二天大清早，這位兵馬監押已自動上門道謝。　原來此人食量奇大，無奈薪俸微薄，入不敷支，終年難得一頓飽餐，故經常以皮帶勒緊肚皮止餓。昨夜只因吃得太飽，皮帶不勝負荷突然斷裂，爆響聲是「紮砲」的皮帶做成的。趙溫叔虛驚了一場。　

南宋人周密筆記《癸辛雜識》原文：『趙溫叔丞相，形體魁梧，進趨甚偉，阜陵素喜之。且聞其飲啖數倍常人。會史忠惠進玉海，可容酒三升。一日召對便殿，從容問之曰“「聞卿健啖，朕欲作小點心相請何如？”趙悚然起謝。遂命中貴人捧玉海賜酒至六七，皆飲釂。繼以金拌捧籠炊百枚，遂食其半。上笑曰：“卿可盡之。”於是複盡其餘。上為之一笑。其後均役荊南，暇日，欲求一客伴食不可得。偶有以本州兵馬監押某人為薦，遂召之燕飲。自早達暮，賓主各飲酒三斗，豬羊肉各五斤，蒸糊五十事。公已醉飽摩腹，而監押者迄不為動。公笑曰：“君尚能飲否？”對曰：“領鈞旨。”於是再飲數杓。複問之，其對如初。凡又飲斗餘乃罷。臨別，忽聞其人腰腹間砉然有聲。公驚曰：“是必過飽腸裂無疑。吾本善意，乃以飲食殺人。”終夕不自安，黎明亟遣鈴下老兵往問，而典客已持謁白曰：“某監押見留客次謝筵。”公愕然。延之。扣以夜來所聞。局蹐起對曰：“某不幸抱饑疾。小官俸薄，終歲未嚐得一飽，未免以革帶束之。昨蒙賜宴，不覺果然，革條為之迸絕，故有聲耳。”』

清人筆記《宋稗類鈔》亦有雷同的故事。不同的是皮帶變布帶罷了。『郭中言“國初，文知州善啖。太祖賜犢，食盡。腰有聲，疑其腹裂。明日問之，曰臣苦饑，以帛束之，昨賜飽，不覺帛斷”。 』

大食的故事說完了。或曰上述的故事只是‘勒緊肚皮’，與「紮砲」無關。　山人則認為‘勒緊肚皮’其實就是「紮砲」，兩者只是語言表達方式不同而矣。　「紮砲」的本字應是‘紮飽’。‘砲’與‘飽’只是語音混淆之故。‘紮飽’的語意恰如上面故事中的兵馬監押般，為了挨餓，要紮緊肚皮使覺肚飽。　此外，在廣東話中，以‘飽’為詞語的比比皆是，除了‘紮飽’之外，還有‘食飽’、‘鬧飽’、‘笑飽’、‘惱飽’、‘喊飽’等等……。　又見東坡詩云：“三杯軟飽後，一枕黑甜餘”。蘇東坡說的‘軟飽’即有飲酒至飽醉之意。　

又或問，放著這許多種‘飽’的詞語，為什麼偏偏只有「紮飽」訛變而成「紮砲」？　山人推想，「紮飽」要是沒有趙溫叔的故事作為解說的基礎，「紮飽」根本難於理解。故「紮飽」訛變而成「紮砲」絕不為奇。類似音訛的例子，如：‘鵓鴿’訛為‘白鴿’。

「紮飽」若作如是觀之，當是沒錢吃飯要挨餓，所以要勒緊肚皮使覺飽；至於「紮砲」，山人依字面意義看──若找不到厠所小解時，橡皮圈最合用來「紮砲」。一笑！

後園的金蘋果樹掛滿了待熟的果實。本來打算再過半月光景便可收成。無奈忽地惹來了十多隻狀類鸚鵡的小鳥，朱喙藍首短尾，腹部色彩斑斕，襯上一身翠玉般的羽毛，在陽光輝映下分外奪目可愛，山人稱它為彩鳳實不為過。　

美麗歸美麗，現實中往往都是些畫皮把戲。不要小覷這些小妖精對蘋果的破壞力，吃相就非常缺德，挑大的選好的吃算是理所當然，還要這個一口，那個一喙的亂揮霍，好好的一樹的蘋果，不消三數天光景，已被它們摧殘得七零八落，所餘無幾了。　　　

語云：“壞人之善毋後世，敗人之成天誅行”。山人的蘋果可以讓人分享，卻不許人肆意暴殄天物。妖鳥惡行不可助長，毅然動員兵馬把倖存的蘋果摘下，讓其嚐嚐「紮飽」滋味。

18/01/20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