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東俗語:「俾人食住上」
台灣時不時有人跳出來批評台灣政府的防中政策,日前又有個從事教育工作的人說:“賴清德若堅決要往兩岸互不隸屬的方向前進時,其實就已經把台灣人綁上戰場。” 此人其實想勸台灣人不要抗中,至於台灣人是否朝著做敵人的韭菜方向前進,那就不關他的事了。 民主政制勝在有得選擇,可以選擇不做韭菜的。珍惜手上的投票權,觀其行,聽其言,慎選一個有能力保障自己利益的政黨執政,咪等到日後被人剝奪了權益之後,才知道選錯了人,那就吃大虧了。
「俾人食住上」是一個頗難從字面上去理解的廣東俗語,此話的意思是說,自己失去了自主的能力,處處被人掣肘或操縱著。 例如說,某人一向吊兒郎當,自從娶了老婆之後就判若兩人,事無大小都要向老婆大人請示。這時旁人就會用這句俗語來形容他,說:“渠家下完全俾老婆「食住晒」!”
究竟「俾人食住」或「俾人食住上」的「食」,是什麼意思呢? 當然不是被人吃了的意思。查字典,「食」字可作「蝕」字解,有日蝕月蝕的「侵蝕」的意思。 又「食」可作蠱惑解,《管子.君臣篇》:『明君在上,便嬖不能食其意。』意思是說,英明之主在上位做決策時,在下位的寵臣嬖妾是無法出蠱惑來左右,或操縱他的意志的。引申而言之,即有被人剋制或操縱的意思。
廣東俗語「俾人食住上」也是有來歷的,見於《韓非子.第十八卷.八經.聽法》的一段文字之內。《八經》是韓非子教人君如何觀察臣下的八個法則,本文只屬其中之一法。然而山人認爲本篇文字對今日身處文明社會的民主政制中選民來說,依然很有用途,可以作爲觀察和分析目下政黨言行真僞的一種技巧。 山人將會將整篇《聽法.六》的原文和大意,放在本篇俗語之後,供有興趣的讀者們作較深入的了解。
話題轉回本篇俗語,和本篇俗語「俾人食住」有關的是這句話:『姦之食上也,取資乎眾,籍信乎辯,而以類飾其私。』 意思是說,奸人之所以能操縱或剋制君上,就是靠群臣聯羣結黨,利用詭辯來掩飾其私心。
廣東俗語「俾人食住」的意思是被人操縱,或剋制住。至於「俾人食住上」之「上」就更加神妙,既有「我」的意思,還有「愈來愈加深」的意味。
茲將《韓非子.第十八卷.八經.聽法.六》的原文和大意送給讀者參考:
人主不兼聽,就無法判斷臣下之言是否可用;一味兼聽而不考慮說者的言論是否可行,那麼荒誕不經的邪說就會出現。說話這回事很奇特,不管是不是言之有理,只要有人不斷地說,便會漸漸使人入信。 就算是虛假的東西,經過十個人傳開去,就會使人半信半疑;經過上百人傳開去,虛假的東西也會變得真實了;經過上千人傳開去,即使是虛假的東西,也被人認定是千真萬確的了。
事情由不善辭令的人說出來,就算是真話也令人懷疑是假的;若事情由能言善辯的人說出來,就算是假話也令人信以爲真。奸人之所以能操縱人主,就是靠人多勢眾,仗著眾口鑠金,積毁銷骨的氣勢,利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詭辯來掩飾其私心。這時候,若人主不懂得分辨真僞,不憚厭煩,仍然本著兼聽的原則去聽他們繼續詭辯的話,由於是歪理,往往必須經過他們刻意曲解,才能使人聽來耳順,人君一旦認知受到干擾,結果勢必事事向這些臣下「咨詢」,讓他們給予扭曲的解𥽉(例如什麼全過程民主、清零防疫在清零期間的效果是成功的之類),到時他們便可以「食住」你了。
有道行的人主聽臣下提出建議時,一定要檢視所建議的功效,然後按其實際功效來行賞罰,所以朝廷之上不容許有無用的廢話存在,才智不勝任的官員就將他罷黜,說大話空話就必須追究到底,所以意圖行奸的官員,就一定逃不過受責罰的命運。說話沒有根據謂之行騙,行騙便是罪行,臣下亂發大言必有後果,因爲他一定要保證他的建議是可行的,務必令臣下知道不能靠眾口鑠金,積毁銷骨的策略來蒙騙主上。
人主聽臣下發言也有學問的,有兩種情況要格外留意,否則就易墮入臣下的圈套。當人臣的美言令自己高興時,話爲「忠論以聞姦」,抑或是「博論以內一」,人君不知這是奸臣爲了推搪責任,奸臣就得其所哉了。所謂「忠論以聞姦」,即是奸臣迴避嫌疑,自己不提出解決辦法,卻向人主提出難題,讓人主自行想辦法解決;所謂「博論以內一」,即是指奸臣雜陳衆說,洋洋灑灑羅列一大堆可行方案,自己不代人主選出最佳辦法,反而讓人君自擇其一,以規避日後負上問罪刑責。
聰明的人主聽言要有方法,當聽到臣下讚美令自己高興時,就應該找出他說的是否實情;當聽到臣下批評令自己不高興時,就應該查證他說的話是否正確。不要在喜怒當頭之時作出反應,應當在心平氣和之時,經過謹慎研究後才作出判斷,如此則可看出臣下的真正用心,究竟他是爲公抑或是爲私,是讚美還是讒言。 有些臣下很狡猾,往往會提供多個可行的方案給人主自選其一,自己則置身事外,以防日後計劃失敗了,他們亦可以藉此推諉責任,聲稱這是人主自己選擇的,與他們無關啊。 故此不要讓他們在提出的意見之上,又附上另一個相反的意見,模棱兩可,左右逢源以逃避罪責,一定要用他們今日的說話來驗證明日的事實,這樣便可分辨出臣下的說話是誠實抑或欺詐了。
聰明的人主聽臣下提出建議時,絕不容許臣下同時提出兩個以上的不同意見,只能一人提出一個意見。人臣不得信口開河亂說,他一定要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負全部責任,於是臣下就不能靠使狡詐而尸位素了。
原文《韓非子.第十八卷.八經.第六之聽法》:『六:聽不參則無以責下,言不督乎用則邪說當上。言之為物也以多信,不然之物,十人云疑,百人然乎,千人不可解也。吶者言之疑,辯者言之信。姦之食上也,取資乎眾,籍信乎辯,而以類飾其私。人主不饜忿而待合參,其勢資下也。
有道之主聽言,督其用,課其功,功課而賞罰生焉,故無用之辯不留朝,任事者知不足以治職,則放官收,說大而誇則窮端,故姦得而怒。無故而不當為誣,誣而罪,臣言必有報,說必責用也,故朋黨之言不上聞。凡聽之道,人臣忠論以聞姦,博論以內一,人主不智則姦得資。
明主之道,己喜則求其所納,己怒則察其所搆。論於已變之後,以得毀譽公私之徵。眾諫以效智故,使君自取一以避罪。故眾之諫也,敗,君之取也。 無副言於上以設將然,今符言於後以知謾誠語。明主之道,臣不得兩諫,必任其一語;不得擅行,必合其參。故姦無道進矣。』
山人云:在今日文明的國度,民主政制即是由人民作主,大家用投票來決定誰有資格來組織政府,管理國家事務,滿意可以留任,否則就下臺。《韓非子》其實可以反過來讀,以人民做主的角度來看一些政客的言行,『督其用,課其功,功課而賞罰生焉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