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東俗語:「天跌落來當被冚」
習近平近日在黑龍江對人說,糧食要靠自己,實體經濟要靠自己,製造業要靠自己。國際上,先進技術、關鍵技術越來越難以獲得,單邊主義、貿易保護主義上升,逼著我們走自力更生的道路。 哦!聽起來好像是說,他的貿易行為很公平和很開放的。現在他被人孤立,全都是因為自己是好人,其他都是壞人之故。壞人憎好人,所以周圍的壞人夾埋來圍攻他這個好人!!
廣東人形容人豁達樂天,曰:「天跌落來當被冚」。「天跌落來當被冚」的意思是說,世上沒有事值得擔心的,就算天塌下來這樣的大事,也當它是蓋在身上的被單好了。 例如說,人家來勢洶洶,聲言要懲罰他,他猶以為人家在說笑,我們就可以這樣形容他:“渠完全唔了解到事態的嚴重性,重懶懶閒咁,渠真系一個「天跌落來當被冚」嘅人!” 具類似意思的成語有「隨遇而安」、「既來之,則安之」。
山人認為「天跌落來當被冚」是由一個古老的俗語演變出來的。這個古老俗語見於西漢劉向的《新序.雜事五》的一個故事之內。故事記述齊閔王與其臣下一段對話,內容蠻有意思,值得與讀者分享。
齊閔王是春秋戰國時代齊國的國王,此人好大喜功,在位期間,憑著祖宗遺下的強大國力,南敗楚,北破燕,西迫秦,服三晉,滅巨宋,戰功彪炳,可謂名副其實之「厲害了我的國」,亦因此養成他驕縱狂妄,專橫跋扈的性格。亦由於他得罪人多,稱呼人少,最終被人活生生抽出筋來,作為繩子把他吊在廟堂樑上,讓他慢慢死去,死後國亡。
話說齊閔王亡國後,逃到衛國去避難。衛國國君最初對他非常恭敬,而且以臣下之禮侍候他,並且讓出自己的宮室給他居住,讓他的生活過得十分寫意。
一日,他和他的侍臣公玉丹出外散步時,問道:“我諗極唔明,點解我會亡國忌?乜原因呢嘻?”公玉丹答道:“我以為大王你知道㖭,原來大王重未知忌!大王之所以亡國,系因為你太好人之故。壞人憎好人,正因為其他國君都唔系好人,所以渠哋五個國家(燕、韓、趙、魏、秦)夾埋來攻打大王你一國,人多欺人少,大王咪俾渠哋趕出來囉!”
齊閔王聞言後,感觸地道:“原來做好人系咁苦忌!”公玉丹續道:“古人有話:『天下無憂色者(天下最豁達無憂嘅人)』,古人講嘅呢種人,我以前只系聽過,重未見過。今日我終於向大王身上見到晒喇! 試想大王曾經有東方大帝嘅威名,系天下覇主,地位何等尊貴。今日雖然淪落到向衛國避難,不過你依然肥肥白白,心情愉快,絲毫無因為亡國而憔悴。好難得啊!”閔王聞言,十分受用,道:“系呀!系呀!你知我來到衛國之後,真系肥咗好多,我條褲頭帶扣已經寬鬆過三次喇!”從此閔王越加自以為高人一等,越加囂張,越加以大國自居,賤視衛國人,結果被衛國人逐出境外。鄒、魯二國也不願收留他。閔王最後來到莒地,才獲得楚王援手,派淖齒領兵替他復國。復國後,淖齒做了他的宰相,二人又不和,結果淖齒一怒之下,用極慘酷的方法將齊閔王殺死。齊國的土地則被淖齒和燕國瓜分。
原文《新序.雜事五》:『齊閔王亡居衛,盡日灸走,謂公玉丹曰:“我已亡矣,而不知其故?吾所以亡者,其何哉?”公玉丹對曰:“臣以王為已知之矣,王故尚未之知耶?王之所以亡者,以賢也。以天下之主皆不肖,而惡王之賢也,因相與合兵而攻王,此王之所以亡也。”閔王慨然太息曰:“賢固若是之苦邪!”丹又謂閔王曰:“古人有辭:「天下無憂色者」,臣聞其聲,於王見其實,王名稱東帝,實有天下,去國居衛,容貌充盈,顏色發揚,無重國之意。”王曰:“甚善。丹知寡人自去國而居衛也,帶三益矣。”遂以自賢,驕盈不遜。………淖齒擢閔王之筋,而縣之廟梁,宿昔而殺之,而與燕共分齊地。』
與本篇俗語「天跌來當被冚」有關的是,公玉丹對齊閔王說的一句話:“古人有辭:「天下無憂色者」……。”按文意,可譯成是「天下最豁達無憂之人」。然而山人認為,廣東人的「天跌落來當被冚」是由「天下無憂色者」演變出來的。
按字面的意思,「天下」亦可看成是「天跌落來」。「天下無憂色者」在口語相傳下,被人轉說成是「天跌落來都唔怕之人」。用誇張的手法形容「無有怕」至極端,便是廣東人的「天跌落來當被冚」了。 此外,「冚」是方言字。山人認為其本字應該是「𧟧」字。較準確的寫法,應是「天跌落來當被𧟧」。查字典,「𧟧」,《篇海》遏合切,音姶,蓋也。
讀者如果覺得齊閔王的故事有趣,山人再奉上多一個。
故事中的主人翁名叫靖郭君,他也自覺是一位賢君。然而書中記載,此君不但愛魚肉百姓,而且殘暴群臣,弄致全國上下的人都想推翻他。 替他駕車的隨從知道亂事將要發生,便預先把食物貯在車上以備不時之需。
亂事果然發生了,靖郭君急急忙忙乘車逃走,來到郊外才想到要吃東西,他的隨從便從車上取出食物供他吃。靖郭君見他連逃亡用的食物也預備好,便問他何以得知亂事將要發生? 隨從答道:“你對班臣下咁殘暴,渠哋想反你好耐咯啦!”靖郭君聽後,生氣得無法下嚥,道:“人人向我面前都讚我系賢君,你竟敢話我系暴君?”隨從知道失言,戰戰兢兢道:“系我講錯咗。你真系一個好人,渠哋班人先至系衰人,啲衰人夾埋來害好人。”靖郭君聽後才轉怒為喜,繼續吃他的食物。
原文見《新序.雜事五》:『先是靖郭君,殘賊其百姓,害傷其群臣,………對曰:「君之暴虐,其臣下之謀久矣。」靖郭君怒,不食。曰:「以吾賢至聞也,何謂暴虐?」其御懼曰:「臣言過也,君實賢,唯群臣不肖共害賢。」然後靖郭君悅,然後食。』
山人云:今日也有一位「賢」王,他也怪別國不和他的國結盟。山人仿照公玉丹的話,也對他說:“王之所以被孤立者,以賢也。以天下之主皆不肖,而惡王之賢也,因相與合作而制裁王,此王之所以被孤立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