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東俗語:「烏卒卒」
「政有招寇,行有招恥,弗爲而自至,天下未有」。反送中引發的社會抗爭事件,讓我們看到了港府的一些不爲人知的意圖,例如在教育方面。前特首董建華說,這是他任內開始推行的「通識教育的失敗」。林鄭的教育局最近更向教師們發出指示說:“教師可能不知道用什麼字眼向學生解釋社會當前的狀況。遇到難以解答的問題時,教師可以表示「不知道」或「自己也不理解」。”原來林鄭政府最想教人家子弟的是「不知道」——「烏卒卒」。
形容人不明事理,是非黑白不分,人云亦云,廣東人稱之爲「烏卒卒」。 例如有些人凡事想當然,總前設性地認定政府一定是好的,反對政府的人一定是壞的。警察執行任務時一定是維護法紀的,上街抗議的群衆一定是擾亂治安的。廣東人對這類糊塗蟲,就會這樣形容他說:“成世人「烏卒卒」咁,俾人食咗渠都唔知!”
廣東俗語「烏卒卒」亦有來歷,可見於明人李贄的《焚書.卷六》的一段文字之內。由於本段文字可讀性甚高,值得續句將它轉成白話給讀者分享:
『“富莫富於常知足(富有,莫富有得過知足,心中常覺富有);貴莫貴於能脫俗(高貴,莫高貴得過做人有見地,不隨波逐流);貧莫貧於無見識(貧乏,莫貧乏得過善惡不分之「無見識」);賤莫賤於無骨力(靠迎合別人的喜惡來討生活的人,謂之無骨氣。無骨氣是賤中之賤)。身無一賢曰窮(身邊連一個益友都沒有的人,可謂之「窮」);朋來四方曰達(志同道合的朋友滿天下,稱之「達」);百歲榮華曰夭(人生不過百歲,短暫的風光,稱之爲「夭」);萬世永賴曰壽(流芳萬世,永垂不朽,稱之爲壽)。”
解者曰:常知足則常足,故富(知足則無求,無所求便是富);能脫俗則不俗,故貴(不隨波逐流,人自然便顯得高貴);無見識則是非莫曉,賢否不分,黑漆漆之人耳。(無見識則不能辨別是非黑白,故善惡不分。這種人和盲人沒有分別,他們看什麼東西都是「黑漆漆」的)欲往何適,大類貧兒,非貧而何?(「黑漆漆」的人沒有做人價值觀,終日渾渾噩噩似乞兒,腦裡只有吃飯「二字」而已,這不是貧的表現嗎?一如台灣鴻海董事長郭台銘所謂「民主不能當飯吃」是也。)無骨力則待人而行,倚勢乃立,東西恃賴耳。依門傍戶,真同僕妾,非賤而何?(沒有骨氣的人像奴僕妾侍一樣,靠討主人歡心來過活,人行亦行,人企亦企。這種人不賤,還有誰比他們更賤?) 身無一賢,緩急何以,窮之極也;(身邊連一個可以共患難的朋友也沒有,是至窮的境況)朋來四方,聲應氣求,達之至也。吾夫子之謂矣;(意氣相投的朋友衆多,有難則群策群力,一呼百應,這是通達的至高境界。這是孔夫子心目中的理想境界)舊以不知恥為賤亦好,以得志一時為夭尤好;(一向以來,人們認爲能用無恥的手段來博取眼前利益,不是壞事。若能用無恥的手段來博取短暫的富貴的「夭」,當然更好)然以流芳百世為壽,只可稱前後烈烈諸名士耳。必如吾夫子,始可稱萬世永賴,無疆上壽也。(然而想獲得流芳百世的「壽」,就得有可以比美古往今來的名士的赫赫功業不可。正如我們孔夫子這樣的人物,他的功業才稱得上是永垂不朽的上壽)』
話題轉回本篇俗語。要注意的是原文的這句話:『無見識則是非莫曉,賢否不分,黑漆漆之人耳。欲往何適,大類貧兒,非貧而何?』
文句中的「黑漆漆」,即是我們廣東話的「烏卒卒」。查字典:黑,《韻會》黑色曰烏。 漆,物之黑者曰漆,《唐韻》音七;《集韻、韻會、正韻》音切;又《集韻》音次。
我們廣東人亦常將「黑」說成是「烏」。例如「黑雞」,我們轉讀成「烏雞」。 唐詩:“烏衣巷口夕陽斜”。「烏衣巷」,據說是三國時,東吳孫權的駐軍所在,因士兵皆穿黑衣而得名。 又北方話「漆漆」的語音是‘qīqī’,與我們廣東話的「卒卒」十分接近。 我們廣東人口中的「烏卒卒」,其實是「黑漆漆」的音譯轉過來的。
俾人食咗都唔知
有一位禮佛甚虔誠的道士,在一個旁有溪水滙流入江的青山上建寺院修道。一天晚上,山洪暴發,大水把山上附近的房屋都沖毁,受大水蹂躪的災民,或騎著木塊,或爬上屋頂,隨水漂流,呼救之聲此起彼落。道士便安排大船,披上蓑笠,親自到水邊指揮熟水性的人用繩索救人。一見有人漂至,立即抛出繩索和木塊把他們拉回岸上,許多人因此而獲救。到了天亮時,載浮載沉地漂來有一隻只露出頭部的動物,道士見它左右張望,似有向人求救的樣子,惻隱之心油然而生, 急忙命人用木塊將它救起,及至接上船來,才發現它是一隻老虎。開始時它還昏昏然,坐著舐乾身上的毛,等到船一埋岸,看見道士便直撲,一把將他按倒在地。幸好衆人及時趕到,才救回了他一命,可是他已經身受重傷了。
原文《郁離子.卷上》道士救虎:『蒼筤之山,溪水合流入于江。有道士築于其上,以事佛,甚謹。一夕,山水大出,漂室廬,塞溪而下,人騎木乘屋,號呼求救者,聲相連也。……舟者應言往,以木接上之,乃虎也。始則矇矇然,坐而舐其毛;比及岸,則瞠目視道士,躍而攫之仆地。舟人奔救,道士得不死,而重傷焉。
郁離子曰:“哀哉!是亦道士之過也。知其非人而救之,非道士之過乎?雖然,孔子曰:『觀過,斯知仁矣。』道士有焉。”』
山人云:本書作者郁離子的評語饒有深意,很值得我們仔細咀嚼。郁離子說:“可悲啊!這全是道士自己的錯呀! 明知老虎不是人而仍然救它,這不是道士的錯嗎? 然而孔子卻教我們如何去觀察人,他說:“從人所犯的過錯,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一個有仁心的人。”道士顯然有呀!” 正如《朱熹集註》引程子說:『君子常失於厚,小人常失於薄;君子過於愛,小人過於忍。』君子錯在太厚道,小人錯在太涼薄。君子錯在太有愛心,小人錯在太殘忍。 道士的遭遇,又使我聯想起今日香港的情況來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