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東俗語:「阿蘭賣豬,一千唔賣賣八百」
「阿蘭賣豬,一千唔賣賣八百」是一個諷刺人沒眼光,自以為聰明卻被聰明誤了的廣東俗語。其胡塗猶如阿蘭賣豬,寧將豬賤賣給只願付八百元的人,卻不願賣給願出一千元高價的人。這種以少為多,利害不分的懵人,即今人所謂聰明笨伯是也。
廣東俗語「阿蘭賣豬,一千唔賣賣八百」,字面看來十分淺白,其實內裡大有文章也。山人認為古體諺語也和猜燈謎一樣,每字每句都是經過巧妙設計出來的。例如為什麼是「阿蘭」賣豬,而不是「阿茂」賣豬,或者是「阿某」賣豬呢? 又豬有大小肥瘦老嫩之別,總不成凡豬都一律賣一千元吧? 又何以阿蘭只收八百,而不收七百或九百?
古體俗語的特點是巧用同音假借以達到言事的目的。「阿蘭賣豬,一千唔賣賣八百」亦屬古體俗語。同類的俗語有「阿茂整餅,冇嗰樣整嗰樣」及「阿蘭嫁阿瑞,累鬥累」。
未解說「阿蘭賣豬」的來由。山人想先談一下俗語「阿蘭嫁阿瑞,累鬥累」的來歷。 「阿蘭」和「阿瑞」不是人名,它們才不過是二種香花的名字而已(蘭花和瑞香花)。 「阿蘭嫁阿瑞,累鬥累」的意思是蘭花與瑞香花之香氣加在一起,使人有膩鬥膩(香鬥香)的感覺。
粵語謂香為‘膩’,‘膩’音‘利’,諧音為‘累’,故云「累鬥累」。 提外話,‘膩’字又讀‘麗’。粵語謂人「冤氣」曰‘翳膩’(讀‘縊麗’)。‘翳膩’原本用來專指素馨花之香氣而言。
本篇俗語「阿蘭賣豬」的「阿蘭」也不是人名。它其實是一種用作製造念珠的香木。這種香木的名字叫‘伽蘭’(讀‘加蘭’);‘伽蘭’的諧音就是「阿蘭」。用伽蘭木造的念珠叫‘伽蘭念珠’。‘伽蘭念珠’又名‘伽蘭數珠’。以線貫穿成一串掛在頸上,或帶在腕上的念珠,稱為一串伽蘭數珠。 每串數珠的數目也有其不同的規格,大致上有數種:一百零八粒、五十四粒、二十七粒、十四粒等等(山人不是佛教徒,只粗識而已)。大串的一百零八粒掛在頸上,小串如二十七粒則帶在手腕上。與俗語「阿蘭賣豬,一千唔賣賣八百」有關的是一串有一百零八粒這種。
「阿蘭售豬」是從‘伽蘭數珠’轉化過來的。‘數珠’音諧‘售豬’,故‘伽蘭數珠’轉為「阿蘭售豬」。 又‘售豬’與‘賣豬’的字義相通。故「伽蘭數珠」變了「阿蘭賣豬」。
「一千唔賣賣八百」同樣是‘一串唔數數百八’轉化而來的。 或問「一串唔數數百八」的‘百八’,與廣東俗語的「一千唔賣賣八百」的「八百」天壤之別啊? 正如山人之前說過,古體俗語著重諧音以言事,「百八」與「八百」的發音甚接近也。同樣道理,「百八」與「八百」一如「累鬥累」與「膩鬥膩」,同樣是專取諧音以言事,字義反而無關宏旨了。
所謂「一串唔數數百八」,其實是形容禮佛者如何用數念珠來記數。一串念珠有一百零八粒,數完一串即知道已唸經一百零八次了。正因為記數是以‘粒’計,故云‘數百八’,而不云‘數一串’。
或問,何以見得「一串唔數數百八」就是數一百零八粒念珠? 古人說‘百八’,即是我們今日說的‘一百零八’。 明人田汝成筆記《西湖遊覽志餘》中的《南屏曉鐘詞》就有‘百八’的用法,云『……卻似楓橋半夜聽僧,已了殘經,香斷薰爐,月滿庭,百八寶珠閒搯遍,聲停。老鶴松間夢已醒。』詞中的“百八寶珠閒搯遍,聲停”,正說明和尚搯著念珠來記唸經的次數,聽他孳孳不倦地唸,一直至半夜,才把一百零八次經唸完。
綜合以上的剖析,山人認為俗語「阿蘭賣豬,一千唔賣賣八百」是從“伽蘭數珠,一串唔數數百八”轉化而來的。
本篇俗語既由念珠開始,好應以北宋嘉祐年間的一個念珠故事作結束。
話說有一次,仁宗和慈聖皇后曹氏到相國寺去拜神。期間,掛在曹皇后頸上的一串價值千萬的百寳念珠,不知何時不見了。皇帝出行是何等排場,賊人有能力在刁斗森嚴的護衛下悄然竊去皇后的貼身物,這是對威權者來說是權力的挑戰,亦是對威權施予極大的侮辱。
仁宗大為震怒,除了即時將一干近衛收監外,並下令全城大搜捕,可惜依然毫無頭緒。負責偵緝的官吏既驚且懼,一籌莫展之餘,想起當日在寺前玩耍的小孩們或可一問,遂起了姑且一試的念頭。
查問之下,其中一位年約十二三歲,梳丫髻的女孩忽然笑著說“是我前日貪玩,偶然取去的,現仍掛在寺塔頂顛的火珠上。我去取回還給你們。”
用google search 查看佛塔的照片,便知塔有多高,上塔頂更是極端危險的工作,而這女孩竟輕鬆地說,她拿了念珠到塔頂上玩玩而已。
這捕快是明眼人,知道眼前這女孩並非常人,於是求她到塔頂取回還給他。女孩亦不推辭,返身走進塔內登樓去。塔頂四面虛空又無樓梯可上,凶險可知,眾捕快亦樂在塔下遙觀她有何法子取回念珠。
俄頃,但見在塔的第十三層的一個窗中,突有一隻長長的手臂伸出,竟直抵塔尖的相輪部分(相輪:是塔頂上一枝如天線狀的建築物體),瞬間拈起掛在上面的念珠,再縮回窗內,情狀詭異,當時在塔下圍觀的上萬人,人人看得毛骨豎然。這女孩把念珠交還給捕快後,行不數步,竟消失在通衢大道之中。
*欲知女孩的手臂有多長,‘相輪’這東西有多高? 可到下面的網址參考相輪的圖解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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