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東俗語：「失威」與「低威」

廣東俗語：「失威」與「低威」

廣東話有兩個貶抑人的俗語──「失威」與「低威」。例如與小孩子玩電腦遊戲連場敗北，旁觀者人便會揶揄道：“乜你咁「失威」，輸得咁難睇！”。又譬喻戀愛中的男女，女的因小事鬧脾氣，男的向女的陪不是，這種息事寧人的讓步便是認「低威」。總而言之，因處事失當或拙劣而感覺羞辱，是謂「失威」。形格勢禁，被迫卑躬屈膝以奉承對方，稱爲「低威」。「失威」與「低威」這兩個迄今仍被廣泛地使用的詞彙，看似鄙俗，均散見於古文中。　　

「失威」一詞，見於一篇關於北宋王庭圭的詩句中。　　　　　

北宋末年，金兵南侵，當時主戰派的胡銓被主和派的秦檜誣陷入罪，王庭圭因與胡銓有交情受牽連，被遠徙至僻遠的辰州。　當王庭圭以犯官的身分抵達辰州後，奇怪的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，他不但未遭受預期的囚隸之辱，反而備受當地郡守的熱誠款待，被邀參加宴會，困惑之餘，不得已，惟有硬著頭皮赴宴，及後方知郡守早已接獲秦檜的死訊。主和派的大靠山一倒，反對派勢力抬頭，王庭圭回復自由。王庭圭感慨萬千之餘，題詩云：

『辰州更在武陵西，每望長安信息稀。二十年興縉紳禍，一朝終失相公威。外人初說哥奴病，遠道俄聞逐客歸。當日弄權誰敢指，如今憶得姓依希。』　　　

詩的大意說王庭圭被貶至辰州。辰州地僻偏遠，與世隔絕，王庭圭忖度從此做個世外桃園人。萬料不到秦檜累積廿年的惡勢力，只待他一死便告冰消瓦解。人一旦失威，任你昔日何等風光氣焰，到頭來還不過是被人依稀記得而耳。　王庭圭詩中的“一朝終失相公威”，直以粵語言之，便是“宰相終於一朝「失威」”。

「低威」見於明代小說《豔異編》的一段與處士崔玄微有關的故事中：『醋醋怒曰：「何用更去封姨舍！有事只求處士，不知可乎？」醋醋又言曰：「諸女伴皆住苑中，每歲多被惡風所撓，居止不安，常求十八姨相庇，昨醋醋不能低回，應難取力。……』

查《漢典》，‘低回’有曲意奉承的意思。‘低回’與「低威」不過是音訛之變罷了。　又由於本故事具趣味性，山人且把故事節要地說一遍。　

唐玄宗天寶年間，處士崔玄微在洛苑東闢建了一居所，修真食茯苓荏苒三十年了。有一次和童僕從嵩山採藥回來，發覺家中空無一人，庭院雜草叢生，家人不知去向。時值春夜，宛然有懷不能入睡，清風明月，惟有到園中遛達。到了三更，忽然來了一名青衣婢女，自言是洛苑中人氏，她與幾位女伴要到上東門探望封十八姨，路過此地，想暫借玄微的地方歇腳。　

崔玄微慨然允諾，乃請她們入內就月色下閒坐。　這四位美人都有自己的婢女。穿綠衣的女子姓楊，同來的三位姊妹，一姓李、一姓陶、另一紅衣少女姓石名醋醋。人還未坐定，說曹操曹操就到，忽聽得封家阿姨翩然而至。這位封十八姨言語飄逸，也是風雅人物。於是玄微設酒款待。席間，封姨故意以酒弄污醋醋衣裳，惹得醋醋拂袖離席。封姨亦以醋醋醉酒負氣爲尤，離坐別去，酒會至此告終。　到了第二天晚上，其餘三女猶以觸怒封姨而大感徬徨，醋醋則認爲以不必求封姨收留，求眼前的玄微處士幫忙更好。於是把衆女要到封姨家避難的原委說個明白。　　　　

原來她們都是洛苑中的住客，只因每屆新年時分，她們都要受惡風的滋擾，苦不堪言，故此每年都到封姨家一避。昨夜醋醋不識大體，不肯認「低威」（低回）忍讓，觸怒了封姨，看來她不再收留她們的了。　玄微處士要保護她們也有方法。只須每逢新年時分，在洛苑的東面樹立一面朱色日月五星幡旗便可。因今年的新年已過，插幡旗的日子只得改在一月廿一日清晨，當東風微發時進行。　是日果然有猛烈東風乘折樹飛沙之勢，自洛苑南方吹來。只因玄微插上幡旗，苑中的花木得以保存。事後衆女各携數斗花朵向玄微道謝，並言明服食這些花朵可保長生。　

玄微至此方才明白，所謂封十八姨就是風神，各姓美人就是楊花、李花、桃花、石榴花精。據說玄微處士到了唐憲宗元和年初猶健在，前後相隔五十餘年，年紀看來只有三十多歲而耳。

　　

Herald Sun(15/06/2012 )報導，墨市的Mt Martha Primary School的校長Ms Beckworth被州政府下令必須接受勸導‘counselling’，因她曾作出威脅謂，學生家長若拒絕繳付屬於自願性質的雜費(voluntary fee)，該學生將被刪減學習課程(cut the curriculum)云云。　她最近又頒布一項禁令，嚴禁校內學生肢體接觸，包括不准擁抱(No hugs)、不准揚手互拍掌(no high fives)、不准追逐(no tiggy playing)、不准打籃球(no basket ball)、不准打足球 (no football)。更有小朋友因搭肩膀來安撫呼吸不適的同學而受罰。

山人對該校的‘零肢體接觸’沒啥好說，反正傳媒早說了。反而是這位校長強迫家長繳付‘voluntary fee’的處事態度值得商榷。 ‘voluntary’是屬自願性質，‘curriculum’則屬必修課程，兩者豈可混爲一談。　她要不是不識字，便是分析能力混亂，否則怎會以刪減必修課程來強迫家長繳納‘voluntary fee’呢？　　

古代的孟母三遷其地，純粹以覓得靠近學校之地爲目的。今日的‘孟母’不但要找學校，還要小心翼翼地選擇有教育質素的學校。就選擇學校的層次上，孟母難免有感「失威」。　依山人看，孟母當日面對的社會相比今日的‘孟母’所處的複雜人事社會，就生活上所面對各方面的壓力上來說，要是孟母有知，也許她也會認「低威」的。

18/06/201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