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東俗語：「姿整」

廣東俗語：「姿整」

近日中國吉林省有一名土官學人寫書出售，推銷手法相當高調，一部《平安經》售價接近人民幣三百元，當然惹來上官的注意，結果派人來調查，《平安經》似乎沒帶來平安。　依我看，這名土官不識「字」，不識字而學人寫書，能不惹麻煩嗎？

廣東俗語「姿整」是一個略帶貶義的辭彙。形容人好做作，如過分著重儀表修飾，或處事好吹毛求疵等等。　舉例說：丈夫不同意別人羡慕他有位美麗的妻子，向人訴苦道：“渠每次出街見人，都要用成粒鐘來化妝，好「姿整」㗎！”

本俗語亦可用叠字來表達，說成是「姿姿整整」。然而「姿姿整整」的意思又與「姿整」不同，有東弄西弄，或左忙右忙的意思。　如家庭主婦自言自己日中處理家務異常繁瑣，東弄弄西弄弄，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。這時她便會如是說：“啲家頭細務永遠做唔完，「姿姿整整」就一日諾！”又例如，山人感慨地說：“真估唔到，粒明珠「姿姿整整」，就咁俾個儍瓜玩謝咗！”

山人認爲廣東人的「姿整」，最早見於唐人的《晉書．陸雲傳》內，儘管文字的寫法略有不同，可是它的意思和我們的「姿整」是完全一樣的。

陸機初次去見張華（張華是西晉武帝的大臣，力主𣸵吳有功），張華問陸機，他的弟弟陸雲怎麼沒有一起來見他？　陸機解釋說，他弟弟有愛笑的毛病，怕失禮長者，所以自己先行來替弟弟介紹一下比較妥當。說完不久，陸雲亦來謁見。　張華爲人好修飾儀容，常常用棉繩將鬚束縛成辮子的模樣，陸雲一見，果然笑過不停。　陸雲的笑病看來相當嚴重。他曾經試過，有一次穿著孝服上船，無意中從水的倒影看見自己一身孝服的樣子，竟因此大笑到跌落江中，差點一命嗚呼，幸虧被人救及時起。　原文：《晉書．陸雲傳》：『機初詣張華，華問雲何在。機曰：“雲有笑疾，未敢自見。”俄而雲至。華為人多姿制，又好帛繩纏須，雲見而大笑，不能自已。先是，嘗著縗絰上船，于水中顧見其影，因大笑落水，人救獲免。』

原文的「姿制」，無論在字音和意思上，都和我們廣東人的「姿整」的意思十分接近。　查《康熙》，“制”字又有‘哲’音。「姿制」或可讀成‘姿哲’。　廣東人口中的「姿整」，也許是「姿制」語音傳訛之變的結果吧。

茲送二則故事給讀者分享：

識字　宋朝有一位延平人，他的名字叫張乂，年少多才，在太學享有聲名，負責監督在學學生的操行和學藝。他個子很矮小，但爲人「姿整」，喜歡雞蛋裡挑骨頭，管束學生十分嚴苛，故此大家都不喜歡他。當時同舍有一位名叫林叔躬的莆田人，個性調皮，特地用張乂的名字作了一首詩嘲笑他：“身材短小，欠曹交六尺之長（古人曹交身高九尺四寸，張乂身高只得三尺四寸）。腹內空虛，乏劉义一點之墨（張乂的“乂”字，比古人劉义的“义”多少了一點）。中分爻兩段，風使十橫斜（“乂”字是“爻”的一半；“乂”字的樣子，好像被風吹歪了的“十”字）。文上元無分，人前強出些。（“乂”字似沒有了頭的“文”字；“人”字勉強寫出一些，就是“乂”字）”可謂把“乂”字嘲弄得淋漓盡致，笑死許多人。　原文：《宋稗類鈔．卷六》：『張乂，延平人。少負才。入太學有聲，為率性齋長。甚渺小而多「姿制」。動以苛禮律諸生，……莆田林叔躬……以其名字作詩賦各一首嘲之。……聞者絕倒。』

山人云：曹交這個古人的故事可以一說。《孟子》提到，曹交有一次老遠走去見孟子，問人人是否都可以成爲堯舜？孟子認爲，如果人人都做到，著堯喜歡的衣服，學堯的思想，做堯想做的事，那麼人人都可以成爲堯帝了。同樣道理，人人都穿桀喜歡的衣服，學桀的思想，做桀想做的事，那麼人人都可以是桀帝了。　或問，曹交沒問桀，爲什麼孟子還要談人人學桀？　山人以今日中共國的國情來猜度孟子的心意。孟子其實是教我們識「人」字，任何人一旦當上皇帝，不管他先前是不是桀，也應該即時當他是堯，穿他喜歡穿的衣服，學他的習思想，做他的戰狼。

不識字　李衡的《識字說》這樣寫著：讀書必須要識字義，我看見有好些人雖然讀書，但不識字義。好像孔光、張禹、許敬宗、柳宗元這些人，他們看來並非不讀書，但不識字義。孔光不識「進退」字、張禹不識「剛正」字、許敬宗不識「忠孝」字、柳宗元不識「節義」字。　讀書人應該引以爲鑑，避免重蹈他們的覆轍。　原文《困學紀聞》：『李衡《識字說》曰：讀書須是識字。固有讀書而不識字者，……非不讀書，但不識字。孔光不識『進退』字，張禹不識『剛正』字，許敬宗不識『忠孝』字，柳宗元不識『節義』字。」此可為學者之戒。』

山人云：吉林省那名土官不識「人」字，寫書又不識「姿整」二字，煩惱自難避免。若他的《平安經》改用如下這方法寫，每句都多放五個字，如“學習習思想，眼平安”、“學習習思想，耳平安”、“學習習思想，鼻平安”、“學習習思想，一歲平安”、“學習習思想，二歲平安”……。他的《平安經》怎會不平安？！